我极喜木头那篇字——《时间坐在牛车上》。
这样的形容,在我,好象是初次。老牛晃晃荡荡的身体,摇摆着晃晃荡荡的木车,车上,是颠簸的时光,忽明忽暗,忽喜忽悲,忽伸忽缩,就那样把整整一辈子的时光都晃荡尽了。
一辈子的时光好象跟一条路的路程是相等的,可是,当一头牛无法应付一条长路的时候,我们的时光是不是会嘎然而止?
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我认识的两个正当年的人不在了。
无独有偶,我也先后碰到了他(她)们正当年的爱人,远没有少年情侣失了伴的慌张和悲痛,或许,是时间太短,他(她)们尚未吃了失伴的苦吧。
这样想,他(她)们依旧是值得同情的,起码,身边不会有一个人,哪怕是轻轻瞥一眼的幸运了。
牛背上的时光,便成了一截故事,口头传来传去,最后,失去值得流传的资本。
牛不在了。
庆幸时光还在。
可惜,拥有时光的人,也不在了。
如今没几场美丽的风景了。包括雪花,也不过是窗玻璃中暂时框住的一片图画,你只能平视它匆匆而过的偶然,而不可仔细欣赏读写。
它们落下来,被太多的车辙,太多的脚印所欺凌踩踏,它们甚至,不能完存一小段时光,哪怕,只是呆在牛背上的短暂。
生命的迅忽已经无法让我们贴进那些远去的时光,刚才或者此刻正溶合在一处的这段光阴,亦似是而非,模棱两可,无从把持。我们住在时光中,却不能成为它最亲近的人,我们爱着、恼着,又恐惧着它的无情谊,藐视着、却又从容着它从我们身上夺去的年轻,和生命。
这是自然界一成不变的结局,我们无力更改推翻。
伊的生日在元旦前后,每年,她都从年初盼到年尾,盼着父母,哥哥,姥爷姥娘,爷爷奶奶的生日从正月开始过,一直过到农历十月,她才觉得自己盼望的日子终于接近了。
她是第一个嫌时间过的缓慢的人,她总是希望一觉醒来,时光能从正月过到十一月,然后,生日一完,便是春节。
春节有新衣穿,有礼物可收,还能在家毫无限制地玩游戏。这样的日子,是她的天堂之日。
我极羡慕她能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甚至,她能说自己很聪明,不是愚笨的孩子。
我微笑着看她的大眼睛,里面清澈如水,眼白青翠,眼眸透亮,十岁的孩子,还不懂得岁月和时光的风刀霜剑。
搂住她,心里生出复杂的情绪,她是这样的小,这样的真,而这样的日子,在她,还会有几日可过?
莫不成,也长成我这般庸庸碌碌虚度年华的人?
每一年过的都是过去的副本,复制着去年,或者前年的时日,居然可以如此坦然自若。
没有新鲜的滋味供我品尝了,甚至没了以前的繁忙和紧张,清闲的,若婆婆屋脊上的那只黑底花纹褐肚皮的鸟,其实,也没鸟的喜悦,因为,至少它还孵过两只小鸟,夏天的时候,在我手心里轻轻地以它细小的嘴巴,啄着我开始苍老的生命。
我想,只有家人,需要我的探望和照顾,需要我的健康和喜悦,旁人再无须我的刻意关怀了。
06年,我除了某次在药店里给一位大嫂垫了两毛钱外,再没有谁,需要过我的帮助。
现代社会,人们已经很富裕了,可是,关于幸福和给予,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享用的。这其实是我们的悲哀。
让有限的生命过的充盈而富足,是我们每个人的理想,只是,当我们真可以充分理解生命的意义之时,时光已经老成一把西风,一年一年别去,又一年年迎来,性情开始平和,生命却开始苍老。眼睁睁初见端倪,却原来昙花一现。
06年最后两天里,我思维的触角试图一点一点地接近年初的光阴,接近那些梅边柳畔的风情,可是,不能够,我居然连昨天那点欢喜都不能再现于生命的任何一段。
如此,也只能写一些零散的文字,来告慰苍白的灵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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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不停地旋轉,時光不停地變老,青絲換白發,紅顔瞬成灰。而我,不過只想要,與你安靜而整齊的呼吸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