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很好,风轻轻地吹着,有些冷,但毕竟已是东风,它舒活了冻僵如铁铸的大地的血液。月,似一张少女的脸,用轻纱似的云遮遮掩掩,仿佛有些害羞;然而洒下这样温柔的光来,缥缥缈缈,营造出一个神仙的境界。
我决意要出去散散步。
我循着一条小路走去。小路弯弯曲曲穿行在一棵棵高大的白杨树之间。一直走过去,是一片旷地。我想草儿此时已经钻出了地面了吧。不远处的草地上有几具大石头,背面是一个不大的水潭。秋天我曾去过那儿。那是一个死寂的水潭,水面漂些干枯的树叶,几缕灰色的水藻上下浮沉着。这样一个死气沉沉的水潭,今夜我却信步走到了这儿,成了它惟一的访客。
潭里喧闹着阵阵蛙鸣。也许是因为我的脚步声,当我走到潭边时,喧闹着的蛙鸣戛然而止了。潭水很很清,也很净,已不是我秋时所见到的那样污浊了。我初见它时它像一个蓬头垢面的乞女,再见它时它已梳妆打扮,变成了一个美丽恬静的少女。那倒映的一轮明月,便是她清澈的眸子,轻轻荡着的绿藻,仿佛她柔柔的头发。我坐在潭边的石头上,望着如浴过牛奶的远山,和天边睡意朦胧的星星,向日绷紧的心弦顷刻之间得到了释然。远处的城市灯火通明,那里一定很热闹,那里的人也一定很忙碌。把热闹和忙碌扔给他们吧,我只要这一潭碧水,两轮明月。
蛙声又起。
开始是一声,接着两声,三声,四声……整个水潭都沸腾起来了。“咯咯咯”,“呱呱呱”,如雷鸣,如战鼓,此起彼伏,越叫越起劲,一潮接着一潮,这沉静的水潭仿佛要将酝酿了整个冬天的力量一下子喷发出来。青蛙也开始不安分,它们游来游去,将水中的一轮圆月搅散了又聚,聚了又散;波光粼粼,如梦如幻。我不敢稍动一下,生怕打断了这自然的和鸣。这声音将我包围,将我吞没,使人的心为之震撼。这些不起眼的小小生灵,我以为它们已被漫长的严冬征服了,没有想到,当它们的心被东风唤醒,它们僵硬的身躯被春阳舒活,它们又向着生活的艰辛响起了呐喊,鸣起了战鼓!
月已西斜,远山蒙蒙,蛙声渐稀,我还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