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周围的发现
在玛卡雷纳山脉的前三天,我们就如愿以偿的拍到了目标种尖翅蓝闪蝶的反面和稀有的拟叶蛱蝶。在休整一晚后,第四天,我和向导继续寻找尖翅蓝闪蝶。
我洗漱时发现潮湿的水池里一只暗色的蝴蝶在吸食残留的洗衣剂。我轻手轻脚靠近一瞥,是一只闪亮着蓝紫色星光的蓝点蛤蟆蛱蝶。我兴奋地拿着相机靠近,却吓跑了他。我回到水池等他回来。十分钟内,这只闪烁着星光的蝴蝶乖乖地回到了水池。我在这个小院的另一棵树干上发现了蛤蟆蛱蝶属的指名种----蛤蟆蛱蝶, 他悠闲地吸食树干上的水分。


木屋一侧的空地是马场,烂泥地表就有很多小型蝴蝶快速飞舞。有一只正面闪着蓝绿色光泽的小蝴蝶落在了我的脚边----原来是非常有名的“南美数字蝴蝶”,光荣涡蛱蝶。他的后翅反面清晰地写着数字“89”。在之后的一个小时,我半蹲在这片泥泞的马场,耐心地接近和拍摄这些小型的蛱蝶,又发现了“00”和“80”:双睛图蛱蝶和小黄带图蛱蝶。小黄带图蛱蝶敏捷小巧,正面有橙黄色斑块,后翅是闪紫色。




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远处的视野里一只白色的大型蝴蝶跳跃着飞来,靠近一些后我认出是一只拖着长长尾突的地神阔凤蝶。他先是在马场地面低空转圈飞行,在找到心仪位置后轻盈地落下。剑状的尾突可以吸引配偶,迷惑捕食者,提高飞行稳定性。在他旁边,一只褐衬珍粉蝶正专心地吸食马粪,牛奶巧克力一样的配色非常讨喜。


再战溪谷
九点多时,我们决定再次下到溪谷。安置好诱饵后,没过多久,一只阿里仿凤蝶和一只红斑仿凤蝶就来吃早饭了。仿凤蝶属是南美凤蝶中的贝氏拟态高手。贝氏拟态是指一种无害的物种模仿有毒或有害物种的外观,以保护自己免受捕食者的伤害。阿里仿凤蝶模拟这一代常见的有毒番凤蝶。




而红斑仿凤蝶就更特别,他们模拟有毒的海神袖蝶,华莱士袖蝶等蓝色系袖蝶。他反面的红色条纹惟妙惟肖地模拟海神袖蝶反面的红色警戒色。正面的白斑和渐变蓝黑色也和海神袖蝶的正面类似。




在我拍完这两只蝴蝶后,弗雷迪告诉我水边峭壁上的叶片上落着一只特别的图蛱蝶,我应该去看看。我费劲地爬上峭壁,果然叶面上有一只我没拍过的“数字88”蝴蝶。兴奋之余,脚下不小心踩断一根树枝,清脆的断裂声吓走了叶片上所有的蝴蝶。我决定蹲在峭壁上等他们回来,这一次顺利多了,我终于拍到了那只数字蝴蝶:疏星图蛱蝶和另外一只少见的安娜神蛱蝶。


时间过得很快,下午三点后,云雾升起遮挡住太阳,并下起小雨。尽管天气不错,今天闪蝶并没有赏脸落下。
邂逅梦幻闪蝶的早晨
第二天八点,我们早早地来到了那条溪谷。眼尖的我看见远处的藤本植物叶片上落着一只巨大的雌性梦幻闪蝶,她突然起飞,留下一抹闪蓝色的靓影。我发现她落的是一颗木质藤本豆科植物。我立即想到这很可能是梦幻闪蝶的寄主。我找到了不少幼虫的食痕和丝垫,甚至找到了一个空的蛹壳。看来我还是来晚一步,这里生活过的幼虫已经变成闪蝶飞走了。


刚才在溪流边设的香水陷阱已经有蝴蝶在飞舞,我过去查看后惊喜异常---是一只有些破旧的雄性回纹彩沃蛱蝶,他专注地在叶片上吸食我们给他准备的早餐。

回纹彩沃蛱蝶的幼虫取食古柯树的叶片,而古柯树叶是毒品可卡因的原料。在拍完这只雄蝶后,弗雷迪带我爬上了一处长了很多古柯灌木的悬崖,我们想寻找他的幼虫。刚爬到悬崖上,我们就看到一只巨大的回纹彩沃蛱蝶雌蝶在产卵。我没敢把卵带回去饲养,因为古柯树叶不管在哪个国家都算违禁品。

回到溪流边,烂香蕉上已经落了两只梦幻闪蝶在大吃特吃。梦幻闪蝶分布在南美洲北部的低地雨林。他之所以拥有那种梦幻般的蓝色,并非源自色素,而来自翅膀表面微观结构的光学现象,称为结构色。在一些南美洲土著文化中,梦幻闪蝶被视为神秘力量的象征,代表着与灵界的联系。


拍完梦幻闪蝶,发现身边的地面上一只尖曲蚬蝶在吸食地面的无机盐。这种小型蚬蝶反面是亮眼的金属蓝紫色。当地面过于干燥时,他会从腹部排出一些水来溶解地面的无机盐,再重新吸回去。


我突然听到弗雷迪大喊:“花冠闪蝶!”我赶紧抬头,看到一只大型的罕见闪蝶在十几米高空像一只秃鹫一样的盘旋,循着气味向下,考虑着是否要降落。就在他还离我头顶两三米时,它突然决定离开,振翅高飞。我只能拍到一张模糊的飞行照片。

尖翅蓝闪蝶光顾
下午三点多,还是没等到闪蝶。正当我们准备放弃打道回府时,两只尖翅蓝闪蝶不知从哪里飞来,在香蕉堆上空盘旋,其中一只竟然直接落在了香蕉堆里。于是我快步走上前去。没想到这只非常胆小,我的一个轻微动作就让他直接起飞逃走。我在旁边的石头上找了一个好的拍摄角度趴下等待另一只。不出五分钟,另一只尖翅蓝闪蝶就回来了。它摇摇晃晃地落在香蕉堆里,扑闪着翅膀寻找下脚的地方,也许是它没找到,没过多久就飞走了。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拍到了一张满意的正面照片。

我和弗雷迪高兴地击掌,隐约用余光看到溪流口的一刻树上有蓝色的光芒煽动。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双列闪蝶在扇动翅膀,吸食树叶上的“香水”。我赶紧用长焦镜头抓拍了一张开翅的照片。

幽静的小溪谷
拍完双列闪蝶,我注意到那条通向山坡的小溪谷可能是不错的拍蝶点,于是我手脚并用艰难往上爬,一路在草木上泼洒着“香水”。突然间注意到茂密的林间一个橙黄色的身影在敏捷地滑翔,优雅地落在我刚洒下香水的高灌木上。原来是前几天的那只拟叶蛱蝶!他在阳光下打开翅膀晒太阳来提高自己的体温。我顾不上带刺的荆棘,爬到他旁边的一棵树上,居高临下拍下了他的正面。

回到小溪谷,潮湿的岩石表面有一些蝴蝶在喝水。腊蚬蝶是一种常见的小型蓝色蚬蝶,他黄色的复眼由成千上万的小眼单位构成,阳光下复眼表面复杂的折射和衍射现象会形成奇特的光斑。这只腊蛱蝶复眼上的黑色“瞳孔”其实不是真的,不过是光学现象,造成一种他在看我的错觉。


旁边的沙地上安静地落着两只喝水的红臀弄蝶亚科的大型弄蝶。红臀弄蝶亚科特产中南美洲,羽翼通常非常鲜艳。蓝色系的一只是礁弄蝶属的物种,另一种是红臀弄蝶属,名字来源于其鲜红的腹部末端。


一转头,看到身边一棵树上落着一只平平无奇的红扶蛱蝶,直到他突然展翅,露出正面鲜艳的红色,我被吸引了过去。和回纹彩沃蛱蝶一样,红扶蛱蝶同属南美洲的螯蛱蝶亚科,这类物种平时几乎只在树冠层活动,只有在地表有食物时才会被吸引下来,飞行迅速有力。


旁边的灌木上落着一只平摊双翅的实链悌蛱蝶,翅翼顶角和臀角都有一块精致鲜艳的橙斑。悌蛱蝶属和国内的线蛱蝶带蛱蝶属关系接近,同属线蛱蝶亚科,他们在南美洲有极高的物种多样性。但很奇怪,这次在玛卡雷纳山我只见到了这一种。

低地雨林的半天
这是我在玛卡雷纳山脉的最后一天,我们准备很早出发走下山去,也许还能在下午云雾起来之前在山下的低海拔雨林里探索一下。在出发之前,一只没药蛱蝶飞来践行,他落在一件满是汗渍的脏衣服上吸食汗水。斑驳的翅翼上几颗假眼斑试图震慑潜在捕食者。

告别了没药蛱蝶,我们就抓紧上路了。下山的五个小时,为了赶路,我们并没有故意停下寻找蝴蝶,只有一只被我们步伐惊出的黄环咯环蝶落在树干上。和猫头鹰环蝶的习性一样,他们更喜欢在阴暗的黎明和黄昏时分活动。

终于来到了山脚下的低地雨林,我们在一条林间小径周遭的植物上喷满了香水,就静坐着等待蝴蝶的到来。

最先到来的是一只海伦闪蝶。他扑闪着翅膀飞到一片洒满“香水”的芭蕉叶上,翅膀反面的一串眼斑特别吸睛。海伦闪蝶是最常见的闪蝶,从墨西哥一路分布到阿根廷,亚种数量众多。雄蝶有霸占食物的习惯,他扇动着翅膀不断追逐驱赶一只和他一起进食的黄裙袖蝶。


这只黄裙袖蝶被闪蝶追赶到树叶的边角,不时扇动他鲜艳的翅膀。在自然界,橙色黑色白色的搭配是警戒色,往往预示着致命的毒素。黄裙蛱蝶就是经典的例子,他们的幼虫取食有毒的西番莲科植物,所以全身有毒。


天色渐晚,林下也渐渐变暗,蝴蝶变得不那么活跃。但只要细心,还是能在繁密的林下找到很多蝴蝶。美目安霏眼蝶在雨林地表跳跃飞行,时不时落在落叶或者树枝上。他斑驳低调的翅膀上印有几圈神秘的眼斑。夕阳下,几只白翅弄蝶在夕阳下追逐,他们纯白的翅膀在弄蝶里并不多见。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只雌性蓝裙神蛱蝶飘飘然落在路边的树叶尖上开始产卵。玛卡雷纳山脉的旱季尽头是一代蝴蝶的终点。即将到来的雨季会杀死很多蝴蝶成虫,很多雌蝶选择在雨季来临前产卵,为下一个轮回做准备。这只破旧的雌性产完卵后摊开蓝色的翅膀,享受时日无多的阳光。



又是几声惊雷,远处的乌云已经在山上洒下暴雨。玛卡雷纳的雨季终于来了,我们告别了这座神山,踏上了回途的征程。

